江南百景（十七）
沈周和唐伯虎来到画室，发现文徵明也在，桌上摆了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小碟，旁边还排了一排小石舂。“老文，在干嘛呢？”
文徵明见到师父，行了弟子之礼，这才开口：“玄宰不是开了颜料单么，这几天我帮着他尽力搜罗，现在已经凑了……”他低头数了数，“十一种，但是石绿我手头没什么存量了。”
“石绿是青绿山水的必备颜料，实父那儿肯定有。来来来，腾个地方，我要开始干活了！”唐伯虎一边说着，一边开始动手挪颜料。文徵明不搭腔，看了看师父：“伯虎这是要干嘛？”沈周一边解释，一边拿出那支金画笔，凌空涂抹了几下，空中逐渐显示出一副动态的画面，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，巧笑盈盈，正在对着画面说些什么。
“就是她？”唐伯虎仔细地端详了一番。
“这至少是陆子冈记忆中的她，我想，你可以把她年纪再画得大一些……二十岁左右？”唐伯虎点了点头，铺开宣纸开始勾勒线条轮廓。
“既然你们在这儿，我就回去陪阿黎了。”文徵明再次清点了颜料，“伯虎，这些颜料你不准用，你要用从那边架子上拿。师父，你可看着他点儿。”
“瞧你这小气样。”唐伯虎朝文徵明做了个鬼脸，沈周笑了，朝他挥了挥手：“快回去吧，这里有我，不会出事的。”
花开两朵，各表一枝。自从徐霞客入画以来，就一直住在董其昌家。徐霞客是个话痨，每每拉着董其昌，问一些他去过的地方有哪些山川风物，弄得董其昌不胜其扰。从酒肆回家的路上，徐霞客又一路说个不停，董其昌知道只要他话匣子一打开，决不能轻易罢休。只好卖一只耳朵给它，听他不停地描述着他走过全国河山的壮丽计划。
“玄宰，好久不见啊。”一声招呼打断了徐霞客，汤显祖迎面走过来：“这位是你的新朋友？”
“呃……算是吧。”董其昌挠了挠头。徐霞客倒是不怯生，立马作揖自报姓名：“江阴徐弘祖，字振之。”汤显祖也还礼道：“临川汤显祖，字义仍。”
“先生手上拿的这是……”徐霞客看着他手中厚厚的一叠字纸。
“哦哦，这是我写的戏文《还魂记》，又叫《牡丹亭》，你有没有兴趣看看？”汤显祖说着把纸递了过去。
借着灯光，徐霞客读起了题词：“‘……情不知所起，一往而深。生者可以死，死可以生。生而不可与死，死而不可复生者，皆非情之至也。’太棒了！汤兄，这戏文可否借我一观，过几日再还给你？”
“那自然好！你正好也帮我校订校订，好好保管，过几天我要去找徐霖刊刻。”汤显祖很是开心。“哦对了，差点把正事给忘了。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什么补天石吗，这次啊……”眼看着两个人都聚精会神，他叹了口气：“看来你是不打算让我去你家坐坐了。”
董其昌这才反应过来：“抱歉抱歉，说话给忘了。就在前面，快请。”
汤显祖坐下，喝了一杯水之后才悠悠道：“前两天，我去了趟苏州。苏州有个地方叫虎丘你知道吗？”
“这怎么不知道。苏东坡曾说，过苏州不游虎丘，乃憾事也。你有什么发现？”
“我在这虎丘的密林里，发现了一块石头，就跟你之前说的一样，流光溢彩。我觉得，这也是一块补天石……”汤显祖说话声音渐低，仿佛是什么不得了的秘密。
听到这里，董其昌心中一动，脑海中那流光溢彩的颜色又浮现了出来。他深吸了一口气：“汤兄，若让你再去一次，能找到吗？”
汤显祖想了想：“应该能吧。”
“那过几日，可否带我去看一眼？”董其昌心中复活夫人的念头不断滋长，他已经开始盘算究竟如何才能从补天石上敲下一块了。
“董先生，汤先生，我先睡啦，汤先生的大作，我明天再来拜读！”洗漱完毕的徐霞客打了声招呼，钻进了自己的屋子。董其昌送走汤显祖后，悄悄把门掩上，走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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