野风

江南百景(十八)

董其昌在画中生活的这段时间里,他也逐渐掌握了一些窍门。他照着文徵明的办法,拿笔一挥,就来到了钟山山麓的烛九阴居所。“烛九阴大神,董其昌深夜拜访,打扰了。”

“凡人,你又来做什么?”烛九阴的眼睛在黑夜中发出的黄光格外醒目,令人毛骨悚然。

“大神,锟铻刀的下落,已经发现了,是在一个叫陆子冈的琢玉工匠那里。过几天,我们就能拿到了。我想问的是……上次你说补天石可将我妻子复活,但是补天石质地坚硬,我根本凿不下来,还引发了画中大震。要怎么样才能取得补天石?”董其昌深知这个问题问出来,自己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深渊。可他无论如何也想要试一试,于是咬着牙问出了这个问题。

“凡人,本尊就知道你对这件事念念不忘,那我便告诉你。补天石并非凡品,一般工具绝无可能损伤它分毫。但是锟铻刀就可以轻易将它切割。若你能拿到锟铻刀,事情便可办成。”

“我明白了,谢谢大神。”董其昌做了一揖,转身欲走。突然,烛九阴发出一声长啸:“神仙居所,岂是你想来便来,想走就走的?”董其昌被这一吓,呆立在原地。

“大神……想要怎样?”董其昌感觉到自己的冷汗在往下滴。

“既然你去找补天石,那也为我也带回来一块吧。”

“大神要补天石做什么?”

“无须多问!去吧!”烛九阴掀起一阵狂风,飞沙走石间,董其昌又回到了应天府。董其昌一边走回去一边盘算,如何将锟铻刀拿到手,再让汤显祖带他去一趟虎丘。他看着手中的毛笔,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中展开了。

 

“师父,你看看这幅,你还满意么?”唐伯虎顶着浓重的黑眼圈,在清晨敲开了沈周家的大门。沈周睡眼惺忪地开门,就看见一幅画贴到了它的脸上。他踉跄着一连退了几步,这才看清。“唔……画得不错。我觉得可以过关了。”沈周端详了一会儿,这才点了点头。

“可是师父,即便能把这个女孩儿从画中召唤出来,可她毕竟是画中人,没有和陆子冈的那段记忆。这个要怎么解决?”

“真当师父这两天闲着呐?我跑去找了好几趟陆子冈,慢慢从他那儿找他和这个姑娘的记忆。只要我们稍微加工一下,把这些记忆放到这个姑娘心里,那就能以假乱真。”沈周一边洗脸漱口一边说,“这个姑娘跟他也就见过几面,聊几句应该不成问题。”

“师父还是厉害。”唐伯虎竖起大拇指,又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。

“你快去睡吧,最后这一步就由我来完成吧。”看着唐伯虎的黑眼圈,沈周突然有些心疼,“这两天辛苦了,等徐小兄弟走了之后,请你喝酒。”

“好嘞!师父我去睡了……”唐伯虎挥了挥手,拖着长音转身走了。沈周回屋展开画轴,又仔细端详了一番,点了点头,便将屋门和书房的门一并锁了,铺纸研墨,拿出金笔,开始为这幅画做最后的工序——化形。人和山石草木、亭台楼阁都不一样,是有心有感情的,若是在画中只是将人物画出来,那不过是徒具躯壳而已。想要让画中人活过来,必须要将人的灵魂引入画中。可是这姑娘的灵魂尚不知在何处,沈周也只能将陆子冈记忆中的细节放入画中人的心里。这一步是个精细活,所以沈周才闭门作画。

董其昌敲了两遍沈周的门,丝毫听不见里面的动静。若是不能尽快见到沈周,他恐怕很难有机会看到锟铻刀的真容。他在门口踱了两圈,依然不见里面有人回应。他摸了摸口袋,还有些银子,便往市集走去。应天府的市集是张择端着重修缮的区域,因此最近一段时间,整个市集相比于董其昌刚刚入画时已经繁华了不少。董其昌并没有逛街的心思,匆匆浏览过一家家的招牌,看见一家玉器店,便走了进去。

“客官,想要些什么?”掌柜的招呼了一句。

“有没有羊脂玉的籽料?”董其昌开门见山。店家一愣,没想到客人的要求这么直接。“客官,我这里有几件羊脂玉雕的好物件,您看您是要玉佩还是玉镯……”他从栏柜中拿出了几件玉器,放在了绸布上。

“我不要现成的,我要籽料。”董其昌久居高位,话语间自带一股威仪。掌柜的见他话不多,又自带气场,大约知道他的官家身份,赔了笑脸道:“小店规矩,不卖原料,只卖成品。”

“你这几样我看不中。若你是怕籽料卖给我便宜了,我愿意加价两成。”

掌柜的听到这话,连连点头:“先生您稍等,我给你拿去。”转到内间,拿了几块籽料。董其昌对玉料其实并不太懂,他假装挑挑拣拣了一番,选了个玉色温润的、看着顺眼的,交了钱就准备走。掌柜的又将他喊住:“不知先生想要做个什么?小店也可代为加工。”

董其昌愣了一下,其实他并没有想好要做什么,更没有想在店里做。回忆起刚刚柜台上那几个,顺口说了个没有的:“子辰佩吧。”

那店家听闻,沉吟了片刻:“先生,不是我说,这几块玉料都不是做子辰佩的好料。本店本小利薄,没有上好的玉料,这几块虽然尚可,但做子辰佩,怕是要花大力气去画样。如果先生信得过本店,可否……”

“不必了,我到外头找人做。”董其昌皱了皱眉头,不愿听店家啰嗦下去,径直走了。

很快,董其昌找到了陆子冈的铺面,比起前两日,他门口倒是少了些人。董其昌走到店门口,做了一揖:“陆先生,可否为我做一件玉器?”

陆子冈抬起头:“先生之称不敢当,一介手艺人罢了。不知先生要做什么?”

“一只镯子,阴刻缠枝莲花纹,不知可否?”

“玉料呢?拿来我看一看。”陆子冈接过玉料,反复端详,又看了看董其昌:“镯子是给尊夫人的?”

董其昌一愣,心中突然思绪万千。半晌他才回答道:“是,是给内子的。”

“这块羊脂玉的籽料大小不够,掏镯子怕是危险。我看这形状,不如做两支嵌宝玉簪如何?”陆子冈随口问着,手上已经拿着炭笔在纸上画样。

“这也甚好。不知陆先生要价几何?还有,嵌宝该嵌什么?”董其昌的眼光时不时地在陆子冈手边搜索,想找到那把锟铻刀。

“白玉嵌金好看,镶红色的宝石亦可。”陆子冈举起画样,“这样可好?”

“先生不愧是大师!”董其昌虽然心思在别处,但看到画样,也不由得衷心赞叹。“不知先生,这两支簪子造价几何?”

“造价的事,等做好了再议不迟。不过先生得先把金丝和宝石的钱给我。”

“好说好说!”董其昌满口答应,“还有一事,不知先生可否答应我一个不情之请?”

“先生请说。”

“在下知道先生有一件宝物名为锟铻刀,可否借我一观?”董其昌凑上前去低声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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